【胡耀宇】农心杯命运之轮 柯洁“错误”的胜招
作者：胡耀宇点击：418032020-09-10 20:11
这是一篇迟到的棋评。8月22日，第21届农心杯世界围棋团体锦标赛第14局在网络战罢。在这场举世瞩目的中韩主将决战中，柯洁以最微弱的半目优势击败了韩国主将朴廷桓，在阻止后者四连胜步伐的同时，也帮助中国队夺取了本次农心杯的冠军。以上这四个问题是本局的脉络所在，而第3个疑问点，其背后的故事极富戏剧性。图1：我们先来聊第一个问题，就朴廷桓是怎么从均势突然变成劣势的？柯洁白100二路立并不是为了做活右上三角大块。而是他觉得这步棋本身价值很大。白100二路立后，留有A位跳入上方黑三角阵势的大官子，而反过来，若白100不走，被黑棋在白100位扳粘，白右上角将遭到黑棋残酷的搜刮。所以这里的出入还是很大的。由于此局面是白取地黑取势的格局，所以黑棋得想办法利用自己的势来转化成地。而黑棋可利用的势有三处：图2：朴廷桓用黑101、103的手法确保吃掉白圆圈两子，看着在右边围起了一些实地，似乎很有收获。首先，由于黑棋把重心放在了吃右边白圆圈两子上，所以白104、106在外围的骚扰都成了先手。白106后，正常情况下，黑棋是要在A位跟着应的，那么这样一来，白棋在外围就白多了白104、106这两颗子。不要小看这两颗子（尤其是白106这颗子），它们看着没有眼见的实惠，但其隐藏的价值至少有两处：2：这两颗子对黑上方三角立体阵势起到很大的限制作用所以朴廷桓看着在右边吃了白圆圈两子获得了20目左右的实地，但因此而让白下方三角大块变强，使自己上方三角阵势被限制，这得失一合计，黑棋在右边的所得就至少得打个五折了。而且由于黑101、103的手法导致自身棋形很怪异，黑棋右边还留有余味：图3：黑1长后，看着右边黑棋全部实地化了，但是白2以下可利用黑棋形的弱点做文章，白12弃三子而渡过破黑空，黑右边实地顿时锐减。所以现在来看，黑吃的白圆圈两子就是个鸡肋，却为此还被白棋在外围多了三角两颗重要的子，绝对得不偿失。绝艺的第一个思路认为，黑若要在右边吃白圆圈两子，就不能像实战那样委屈的吃，而是要黑1挡下大吃，不给白棋弃子的可能性。当然这样白棋也不会束手就擒，白2以下必然要反击，白6先挤一下紧要，这样可确保白8能二路飞出延气，至黑9夹，白方块数子也被牵连其中，右下角形成一个极为复杂的对杀变化。此图之后的变化由于太过复杂，我就不继续深入讲了，总之，如此右下是一场双方均无把握的对杀，所以朴廷桓实战没有选择绝艺推荐的这步挡也是可以理解的。而绝艺另一个推荐，我觉得值得我们借鉴，那就是先不动右边白圆圈两子，而是在A位长，瞄着白下方三角大块的死活问题，只要下方白三角大块不安定，黑上方三角阵势就大有作为。总之，就是黑棋要吃白圆圈两子，就得大吃，若不能大吃，那就应该把重心放在利用下方白三角大块不安定因素来经营自己上方的三角阵势。实战朴廷桓小吃右边白圈圈两子所得有限，上方黑阵势却为此受损，这是一个极为严重的战略失误。所以等柯洁下出白106的时候，朴廷桓突然察觉不对，但为时晚矣：图5：等柯洁白106要求先手便宜的时候，朴廷桓本来正常只能在白110位跟着应，但此时朴廷桓突然觉得右边吃得太鸡肋了，所以临时改变策略，黑107、109再来冲击白棋，时机已经晚了。白110扳是极为严厉之手，它不仅救回了白圆圈一子，还使得右下黑三角大块处于不安定状态（因为白三角一子留有A和B的手段，很有活力）。这样一来，黑棋自顾已无暇，根本无法对白棋造成有威胁的进攻。其实大家通过本图黑棋的手顺也可以看出，黑101、103这两步棋是意在围空，而黑107、109这两步棋又突然不围了而跑去冲击白棋。这四招棋前后的思路显然自相矛盾。所以追究其缘由，当初黑101、103贪吃右边白圆圈两子而失去了全局，是朴廷桓本局由均势变为劣势的主要原因。图6：这是右下战斗后的局面，柯洁白144靠后，由于白A位粘都是先手（黑若脱先，白下一手有B位挖的妙手可吃黑三角三子棋筋），白圈圈大块已经基本安定，而下方白三角大块也已经两只眼铁板钉钉。反观黑棋，上方原来被寄予厚望的三角阵势，由于被白圆圈大块顺势活到自己的阵势里，导致黑三角阵势只剩下了三角标识处的一隅之地。而当初黑101、103（黑圆圈两子）花了血本在右边围出的实地，也被白棋破坏殆尽。所以此时客观来说，朴廷桓已经基本要完了。但就这样的局面，之后居然再起波澜，高潮迭起，这是怎么回事？图7：上章说到柯洁白144靠后，白形势顺风满帆。因此朴廷桓黑145飞虽然本身价值并不大，但也是不得已的胜负手。黑145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像利用白三角大块未安定的因素，想让白棋跟着应一手，这样黑145还是有利可图的。局后我专门询问了柯洁，就黑145时，他当时对整个形势大概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和和判断？柯洁告诉我：“当时感觉优势不小，但也不是那种很稳的随便下下就能获胜的优势，所以还是想着该怎么下就怎么下。”从柯洁对当时实战的回忆来看，他下一手白146的动机也就一目了然：图8：面对朴廷桓黑145的胜负手，柯洁可以选择稳妥的在A位跟着应，但这样的话，柯洁也就不是柯洁了。柯洁的围棋观之一就是：“就算在优势下，也不会随便退让的。” 况且从他事后的回忆来看，也没觉得这棋到了可以随便退让就能稳赢的地步，所以面对朴廷桓黑145的挑衅，柯洁觉得我中央三角大块没事啊，干嘛要跟着你应？因此他选择了不予理睬，白146、148继续抢大官子。白146、148将黑三角一子搞定后，本身实地所得就很大，而且还彻底让左上白圆圈大块安定，是价值极大的大官子。至于中央白三角大块，一是白棋本身眼形就很丰富，二是白右边还有A位做眼的后路，所以柯洁觉得你黑棋来我也不怕。既然柯洁脱先了，那朴廷桓黑149也只有来惩罚白三角大块了，不然之前黑145的威胁就成了纸老虎。现在朴廷桓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如何从攻杀白三角大块中来获利，而且得获大利。所以关键点来了，面对黑149的进攻，白棋接下来该如何防守？图9：面对朴廷桓黑149的进攻，柯洁白150靠住看着似乎无可厚非。粗粗一看的确如此，白150是既防住了黑继续破坏白眼形，又最大限度扩张了自己的眼形。可能10盘棋中有9盘棋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恰恰这盘棋中，白150出现了破绽。而破绽来自于朴廷桓接下来看似笨拙的黑151、153挖粘。黑151、153从里往外挖粘，一般情况下，这是一套超级俗手组合拳。但恰恰在这个局面下，黑151、153是非常实用的组合好手。我想柯洁肯定是忽略了朴廷桓居然从这种地方发力做文章。图10：黑三角挖粘后，白棋第一感想到的是白1粘在外面（顺便把白三角一子连上），但是这样的话，接下来黑2顶让白棋极为难受！白3若是粘上，黑4再一打后黑6一扳，白棋虽可吃掉黑一子，但吃掉后也是个假眼，如此白本来看着眼形很丰富的中央，经过一通操作后，只剩下半只眼，这白棋不仅是被搜刮的问题，更有生死的危险了。图11：实战柯洁一看不能粘在A位，白154就只能粘在里面。对此朴廷桓黑155顶依然是缩小白眼形的好点。然后黑159跳是非常愉快的一手，这步棋本身价值就不小，还破坏着白大龙在中央的眼形（黑159后，由于黑棋随时可以在B位卡入，所以白棋中央的眼形受损）。这样一来，从当初黑149攻杀白棋开始，黑招招都有价值，还顺便将白眼形缩小，而反观白棋，被黑棋获利还不说，现在整条大龙眼见的眼形还只有中央一只眼。而右边虽然C位小飞可做出一只眼，但是这样做眼的手法不仅没有任何价值，甚至还要在做眼的过程中遭到黑棋的搜刮。因此柯洁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考虑单纯在C位寻求眼位。所以柯洁只能在中央继续想办法寻求出路或者搭眼，但是这条路也不好走啊：首先让黑161、165先手断吃白三角一子，黑棋已经获利不小，其次为了能顺利与左上会合，白162施展苦肉计也带来一定损失。至黑173，柯洁在左冲右突中，以损失不少实地的代价，换来了整条白大龙在A位先手虎后C位连络（白A位虎时，黑必须B位跟着应，不然白再D位一长后，黑两子就进去了）的后路。看起来，白大龙似乎已经安全了，但是白棋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首先中央白三角一子被黑留下，损失了近10目实地；其次右上让黑在攻击的过程中多了黑159（黑三角一子）这颗子，也有3目左右的损失，而左上白162的苦肉计也损失不小。也就是说，朴廷桓从黑149的攻击共获得了15目以上的利益，绝对是梦幻般的收益。而且白中央大龙这事还没完，白棋若脱先，黑下一手切断白大龙通向左上的归路后，由于白大龙中央只有一只眼，因此白棋还需在右边E位处寻求第二只眼。而这第二只眼第一并不是眼见的；第二很可能会因此而继续被黑棋搜刮。所以柯洁在治孤的过程中损失了15目后，很可能还要继续面临皮肉之苦。图13：当初朴廷桓黑149（黑三角一子）进攻白大龙时，白150应该先在白1粘，和黑2退交换后（黑2不应的话，白有A位挖的妙手），再白3（也就是白150）靠住。看到这，大家可能会想，这白1和黑2交换一下有那么重要吗？1：白1后，相比与实战被黑棋挖粘，白大龙在中央的眼形顿时变大了不少，这样黑棋就不好缩小白棋的眼位了。2：白1后，白三角一子已经彻底与组织连络，如此黑棋就算再像实战那样能缩小白眼位，也很难像实战那样获得巨大的利益了（实战黑棋主要的利益所得就是把白三角一子鲸吞了）。但是白1的确是很难想到之手，主要是在实战中，很容易忽略黑151、153挖粘的好手。所以这里与其说是柯洁失误，不如说是朴廷桓在读秒中居然能嗅到黑151、153这步挖粘组合好手，说明朴廷桓在这种局部细节之处的确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图14：柯洁此时也意识到了形势不对了，所以尽管中央白三角大龙有诸多不安定因素，他也不能再管了。因此他白174先闭着眼睛捞一票，中央大龙到底怎么样，只能听天由命了。既然白174猛捞一票，那朴廷桓黑175势必要切断白三角大龙往左上的连络（黑175后，白无法同时下到A、B两处）。这样白176就必须在右边寻求第二只眼，而黑177冲缩小白眼位也是必然。棋局终于到了最关键的胜负处。右边白棋到底能不能做出第二只眼？就算做出了，是否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两个疑问，决定了本届农心杯是韩国队的还是中国队的。图15：局后我问柯洁：“当朴廷桓黑177冲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柯洁说：“我按照我预想的原计划进行，也就是白178单立，当时我觉得这步棋一出，白棋右边不仅可以做出一只眼，而且可以免于被黑棋搜刮之苦。”的确，就像柯洁所说，粗粗一看，这里黑棋还真拿白棋没有办法：图16：面对白178二路立（白圆圈一子），黑1立下是先手，白2必须挡，不然黑下一手在A位小飞可劫杀白右上角。黑1先手立完后，黑3靠过缩小白棋眼位的基本手段，此时简单看去，白棋局部并不好做眼。但是白4、6可利用黑三角大块做文章。由于黑三角大块需要靠吃白三角一子来做活，所以黑5、7都不可省。那么如此一来，白棋由于多了白6这颗子，白8一路立的好手就成立了。白8一路立后，黑9和白10两点必得其一。白10渡过后，黑下一手若在B位想挖断白棋，白C位一吃可让黑棋接不归。如此白棋大龙就在没有付出代价的前提下，顺利安定了。在这个过程中，黑5若是先在D位团的话，白有E位一路倒虎的好手，黑棋还是没招。这个图的变化，就是柯洁所说的他一直预想的变化，而且看上去似乎也无懈可击。实战朴廷桓在一分钟的读秒中，也对这个图进行了计算，发现黑棋似乎也没有办法。于是他实战只好无奈的选择了：图17：朴廷桓在没看出有什么好办法后，也只好选择黑179二路虎的手法，如此虽然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但至少从实地的角度来说，比在A位立会好一些。黑179虎相对于A位立，对白右上角的威胁小得多，所以白棋当然就能脱先专心处理自身大龙。白180、182是白棋的先手权力，然后白下一手在B位一立即可安全做活。当然柯洁还想追求一下，在做活前先白184虎试黑应手，黑若在C位切断白棋的连络，那白棋再去B位做活，这样白184和黑C位交换就又赚到便宜了。局面至此，由于柯洁在右边做活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形势的天枰再次转向了柯洁，虽然此时柯洁的优势很微弱，但至少柯洁已经躲过了一场危机。那么问题来了，就右边到底是怎么回事？黑棋就没有办法了吗？可若是黑棋有办法，为什么连柯洁和朴廷桓这两大高手都没看到呢？图18：大家还记得之前图16的变化吧，黑棋要想对白大龙有所图，就必须选择黑1立的先手。但当时我们摆的这个图，黑棋是拿白棋没有办法的，白10后，黑A挖，白可B位让黑接不归。这也是柯洁和朴廷桓都算到的变化。但是，这次他们俩都漏算了一步黑棋的妙手。图19：图18中的黑3（A位）看似正常的一靠，其实错失良机。黑1一路小飞才是一剑封喉的妙手！图20：黑1小飞后，白2以下也得按照原计划进行，但是当到了白8渡过黑9挖的时候，我们就能看出黑1一路小飞和当初黑A位靠的区别。黑1若是放在A位靠的位置，黑9是无法挖断白棋的，因为白棋在B位可以利用接不归吃掉黑9一子，但是现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由于黑1的位置刚刚好，黑9挖后，白棋已经无法接不归杀黑9一子了。但在实战的时候，由于柯洁和朴廷桓都处于读秒阶段，无暇细算，凭着本能就按照黑A位靠（毕竟黑A位靠更接近于常型）来继续深入计算，所以都在一念之间漏过了黑1飞这步绝妙手。既然黑1这步绝妙手可杀白，那白棋就不能轻易让黑三角先手立到：图21：当黑三角立的时候，由于黑下一手可在B位一路小飞杀白，所以白1只能先靠着做活再说。黑2一路小飞是好手，至黑8，黑棋可无条件打劫杀白角，相比与实战，黑棋这个劫几乎就是白玩的，这柯洁肯定受不了。所以只要朴廷桓看到B位一路小飞的好手，然后黑三角轻轻一立，柯洁这盘棋就凶多吉少了。有的，柯洁白178（白圆圈一子）其实是疑问手，白178的正解是：图22：当初白178应该在白1单退，这样黑2必须破白眼。然后白棋的手法很巧妙，白3必须先扳一下后再白5挤，这样可确保白9一路立后，白有条A位扳过的后路。所以当白9立后，白接下来A位的后路和B位做眼必得其一，黑棋已经无法杀白。柯洁在局后坦言没有看到此图白1退一个后，白棋净活的手法。我笑着说：“亏得你没看见，你要是看见了，历史很可能就被改变了。”因为此图白棋虽然可做活，但相比于实战，活的要憋屈多了。首先白3一子是个苦肉计，被黑吃掉损失不小，其次由于黑在A位扳都是先手，白右下角还将面临被黑棋的搜刮，白右下角实地锐减。粗粗计算了一下，柯洁此图正确的下法，与实战结果相比，大约要亏损4目。假设柯洁在实战中突然计算力爆棚，算到了所有的变化（图19中黑1的妙手和此图白棋巧妙做活的手法），于是选择了此图最正确的下法，那等待他的将是一个无言的结局。而实战柯洁在一无所知中，下出了白178错误的下法，却因此获得了最好的结局（因为朴廷桓也没有看到图19黑一路小飞的妙手，柯洁反而因祸得福）。柯洁在无意中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却获得了最佳的效果。面对这样的现象，我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天意，命运之轮自有安排。当然作为朴廷桓来说，本来在黑179还未落下时，命运是掌握在他手里的，但是他也漏算了图19中黑1小飞的妙手，也就错失了本局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胜机。故事本该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谁又能想到，最后还有一个精彩的半目劫争胜负：图23：当棋局进入小官子阶段时，绝艺的胜率一直显示白棋90%以上，虽然绝艺这个胜率的前提来自于黑贴7目半（农心杯是黑贴6目半），但既然白胜率那么高了，当时作为解说着的我和诸多棋友，都认为应该不差这1目吧（其实这1目差别很大），这棋应该已经没有悬念了。但是我发现两位对局者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它们围绕着白248这个劫争（这个劫的价值有7目多），展开了连半目都要死扛的打劫争夺战。于是我冷静的判断了一下局势，发现这棋居然是半目之间的胜负！而且由于白248这个劫背后所涉及的变化盘根错节，非常复杂，因此这棋处于完全看不清的状态。这一点从柯洁的实战表现就能看出。当朴廷桓黑249扑着找劫材时，由于黑下一手B位提是后手四目的价值，所以从事后来看，柯洁此时只需要在C位消劫，这棋柯洁将稳胜半目。但这都是事后论，当时无论是柯洁还是观战者，谁都搞不清这棋消劫到底赢不赢，所以柯洁实战也是能撑先撑，白250选择应劫。之后双方又来来回回打了数回合的劫争，直到把全盘的劫材打得几乎殆尽：图24：此时双方的劫材已经所剩无几，柯洁白284提劫时，朴廷桓黑285一路扳找劫，对此白棋若脱先的话，黑有A位跳入的好手。此时对于柯洁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抉择，到底是消劫？还是在B位应劫？
图25：当朴廷桓黑285（黑三角一子）扳着找劫时，白1若是挡着应劫，首先黑三角已经成了现实的一枚劫材。而关键是接下来黑12跑三子也成了一枚劫材，这得益于当初黑三角和白1这一下交换的缘故。黑12跑后，白棋若是在B位消劫，黑可C位拐、白D位扳、黑E位勾、白F位粘、黑G位扑。由于黑三角一子和白1交换，使得白左下角气变紧，所以左下白角已经出棋了。而黑12跑后，白若还跟着应，左上的劫争白棋就打不过了。柯洁的确也了不得，棋下到这份上，还能保持头脑清醒的计算，并且算到了此图白棋不行。因此他被逼无奈，只好选择消劫。图26：所以当朴廷桓黑285找劫时，柯洁被迫选择白286消劫。事后我问柯洁：“白286消劫时，你知道自己要赢半目吗？”“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要赢半目，但感觉应劫的话，这劫打不过了，所以只能选择消劫。”就这样，柯洁在“万般无奈”下，被迫选择了一条通往半目胜利的道路。之后虽然朴廷桓亮出了黑287的妙手，但是棋局的结果已经被定格在了白半目胜上。1：围棋真乃“命运之艺”。柯洁白178下出了“错误”的棋，从事后看，却获得了最佳的结果；若他白178真下出了“正确”的一手（图22），那历史反而要被改写了。同样，在最后的劫争中，对局双方谁都搞不清这棋到底谁赢半目，在这样的情形下，当朴廷桓黑285一路扳找劫时，柯洁白286“被逼无奈”的选择消劫妥协，在听天由命中，走向了半目胜的道路。白178下错了棋，却反而获得了最佳的效果；白286被迫消劫后，等待着上天的安排，却得到了胜利女神的眷顾。这一切的背后，已不是人力所能左右，仿佛自有天命。2：若想听天命，还需尽人事。从这盘棋中，我们可以看出，柯洁和朴廷桓虽然是当今世上最顶尖的高手，但他们也是人，也会犯错，他们会漏算本文图19中黑1一路飞的妙手，也会在半目胜负中无法判断清自己究竟是胜是负？而在进退间感到未知。但是他们为什么能成为最顶尖的高手，我想除了有命运之轮的安排外，他们自己也最大限度的做到了“尽人事。听天命”。在遇到棋局迷雾时，他们也许不知道怎么才能赢，但至少他们很清楚怎么下是要输的。就像图14中的白174，柯洁在白大龙被朴廷桓攻击得利后，自身大龙还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毅然脱先抢占大官子。虽然他也搞不清这白大龙到底能活成啥样，但他至少很清楚若为了大龙的安全再补一手，这棋恐怕无法争胜了，这才引出了本文第三章的戏剧性场面。再是图23中的白250，柯洁在没明确自己消劫肯定赢的情况下，绝对是能撑就撑，寸土不让；而最后白286消劫，则也是在柯洁发现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做出的妥协，我想他下出白286后，内心一定是想：“我也尽了人事，接下来到底谁赢半目，只能交给天命了。”当然最后天命也眷顾了他，但若是之前他没有尽所能去尽人事，那我想他可能连这个被天命眷顾的资格都没了。所以，这些围棋顶尖高手之所以能笑傲江湖，很多时候不是因为他们知道那条路可以通往胜利，而是他们知道那条路可以避免失败，这给他们增添了几分通往胜利的概率。围棋对弈，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一种犯错的艺术。面对一盘注定不完美的棋局，对弈者所能做的，就是在不完美中寻求最优解。 
